李成杨：地震打没了家里4口人(图)

　　“大地震”幸存者李成杨。

　　在海原，地震除了留下珍贵的遗迹，还随处可见地震记忆。在地震幸存老人家里采访时，家里的小辈、周围的亲戚，几乎人人都能给我们说上几句长辈们在地震中的遭遇。在海原，当地许多人都保留了一份与地震有关的记忆。有的虽然不是亲历，但也是从祖辈、父辈那里传下来的，因而真实可靠。而这些记忆，是在灾难过后，一辈辈延续下来，继续乐观生活的力量和勇气。本版文字／马伟 图片／姜华

　　李成杨老人的家，在海原县郑旗乡，位于海原通往固原的公路旁边。周围开的是商店、农用车修理店，一副经济繁荣的景象。他们一家住着一间宽敞的房子，地上铺着青砖，被布帘子隔成了前后两间。屋子中间架着一个铁炉子。我们去时，李成杨老人正躺在向阳的炕上歇着。阳光透过掀开的窗帘一角照在炕上，透着一丝冬天的温暖。

　　老人戴着小白帽，穿着厚厚的黑棉袄棉裤，布满皱纹的脸上透出慈祥，山羊胡子全白了。老人听力好，记忆力也好。几乎不用家人提示，就能回忆起90年前那个恐怖的地震之夜的情景。“我一辈子务农着呢。有3个女子，6个儿子。在大儿子家住着，5辈人，家里有60口人。加上我父亲，我活了7辈人呢。我在院子里还能转着走走，就是有点晕。”李成杨老人告诉我们，“吃饭好着呢，一顿饭能吃一碗多。”

　　老人的大儿子叫李志芳，今年75岁。老人的儿子，一个在银川，5个在郑旗，生活都好，多半都是下苦生意，推磨榨油，老人家是郑旗的老户人家，李家5代人都在这儿生活，老人光重孙就有20多个，最小的家庭成员第二天要去出月（出满月）呢。

　　地动大得很，没有摇房子直接就塌了

　　我是民国五年的，地震那年5岁了。地动大得很么，好多房塌了，感觉房子没摇，直接就塌了。地摇那天，人们刚把饭吃了、锅洗了，刚睡下。我爸、我妈和我在院里的伙房里睡着呢。伙房有椽子撑着，没有彻底塌下来，有的檩条被打折了，人没被压住。人跑不出去了，来不及往外跑。活了我们3口人。

　　窑塌了，窑里住着我小爸爸（父亲的弟弟）、我两个新妈（弟媳妇）和他们的儿子，4口人都被打死了。一个锅里吃饭着呢。当时天寒地冻，挖不出来。后来才挖出来埋了。每年十一月初七，活着的人都要去上坟。

　　河里的水摇得厉害，黑泥甩到了洼里……

　　地动打死的人多得很，后来，人都搬到离这里一里左右的荒滩上盖了房子，原来叫人家台子，住人的台子，地坎子地下挖的窑么，土改时那儿才27户人，地震时住了四五户人，活得不多，活了两家子人，如今都没人了。

　　后来，又摇了7天，人都到场上去住了。人钻到搭的草棚子、草垛里住着，那会儿冻得很。地动时，河滩里能看到河里的水摇着出来，黑水被甩得高高的，两边的水又合在一起，黑泥都甩到洼里了，发出啪啪的声音。

　　当时，自己家里有粮食呢，口粮有呢，那时粮食已经碾过了还没扬，粮食有呢。那时候没有饿死的人，人挨饿是在半年以后。

　　“摇摇摆，其哩哩欻，欻啦啦倒……窑塌了”有这么个歌呢，这是娃娃们唱下的。地震完再没有人唱了。

　　地动时，风摇地动，有黑风呢，刮得门窗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两个喇嘛喊着 “早离，早离……”，喊了一半个月

　　地动前，庄子里来了个喇嘛，拿着梨和枣，喊着枣梨枣梨（早离），喊了有一半个月。没人知道是啥意思。嘴里还说着：黑牛鼻子（窑洞）里不剩人，青龙（房子）背上剩了三分人……黑牛鼻子是窑洞么，手里登着枣梨，说早离早离，让你早离过那个地方，房塌了地摇了人才知道了，早知道人就跑了么。人都不知道么，知道就跑了。我没见到喇嘛，我那会儿在家里呢，小着呢，我们老人跟到集上去了。喇嘛喊了一半个月了，地震了，大家才说人家喇嘛咋（提前）知道呢。

　　听说马家堡子一个老奶奶困着（在）窑（里）呢了，把几缸酸菜吃完了，自己刨着土，从被压的屋子里出来了，活到解放以后才死了。

　　老伴李汉英：我爷爷3个去场里压草，地动了，就活了他们3个李成杨的老伴李汉英是海原县西安乡人，她告诉我们：她家里的8口人被打死了，就剩下爷爷、父亲、爸爸（叔叔）3个人活着。当时家里住的窑洞，而且是在地坑子下挖的窑洞。听见黑风声呼呼地来了，爷儿三个去场里压草呢，就从地坑子窑里出来了。我的爸爸（叔叔）还小着呢，跟着一起走着呢。我父亲还赶他回去，说你跟着干啥呢。结果一下子就地动了，窑里的人都打死了，就活了他们3个。我爸爸70多岁时去世的。

　　后记：


　　采访结束后，记者提出给他们一家照一张全家福。李成杨老人尽管行动不便，还是很高兴地答应了。老人缓慢地从床上准备下地，他的儿子李志芳立刻弯腰从床下拿起老人的鞋，帮他穿好，搀扶老人从炕上下来。老伴李汉英搀扶着老人坐在椅子上，认真地帮他整理了一下礼拜帽，又整理了一下衣领，确认一切都妥帖了，自己才站在老伴身后。

　　李汉英今年81岁，她说：从十几岁就嫁过来了，一直住在郑旗。如今，老两口的生活，是一个孙子女儿在照顾着。热情的老人端出香蕉和自家树上结的秋梨，热情地让我们吃。拿了一个咬一口，果然酸甜酥脆，非常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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