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争执错将兄长杀害 逃了11年想回去了

  

  11月30日,涟源市三甲乡,离开家乡逃亡11年的黄云治回到家乡后直插小路走向老屋。

  记者 童迪 摄

  11年时间,我们可以专注做成很多事情。我们用11年寒窗苦读,揣着梦想步入心之向往的大学;我们用11年竭力奋斗,慢慢筑起蒸蒸日上的事业;我们用11年默默苦候,欢心迎娶携手奔向幸福的爱人……而眼前这名因一时失手致胞兄死亡的老人,则将过往的11年全部用来逃亡,“活一天算一天”是支撑他对抗负罪感的唯一信条。

  11月30日,68岁的黄云治来到本报,从贴身衣兜里掏出本报11月26日的报纸,展开A3版《“逝父请原谅,爱人请等我”》的报道,“逃了11年,我想回去了”。这也是继10月31日越狱22年的周伟雄在本报记者陪同下自首,重回津市监狱服刑后,又一在逃犯来本报寻求自首。

  “哥哥死了,我怕死就跑了”

  11月30日,气温骤降的长沙大雨如注,一如2000年8月12日黄云治从涟源市三甲乡逃离那夜的雨势。

  解放鞋、黑裤、土衣、毛线帽,掌纹里浸满黑渍的黄云治弯着微驼的背杵在记者面前。

  “那天也是下着大雨。”讲述时隔11年的那起惨剧,黄云治借天气开头。嘴巴张闭间,仅剩的那颗门牙摇摇欲坠。

  黄云治和胞兄黄云典因为祖宗立碑一事心生芥蒂多年,两人的矛盾在2000年8月12日那个下着大雨的夏日爆发。

  “我的田和哥哥的鱼塘相邻。那天下午雨越下越大,我到田里看水,正好碰到他用石头把鱼塘边的缺口堵住,这么一来,多余的水就淹了我的田,我要求放掉水,他不肯。”一来二去,兄弟俩动起了手。争斗中,黄云典受伤。

  黄云治返家不久,黄云典的儿子上门讨说法,“他把我打得要死,腰和左耳都被打得出血了。”

  黄云治说,他的出逃完全是因为“舍不得死”,“跑的时候不知道哥哥死了。”

  离家后,黄云治在家后的山林躲了2天,“第二天我听村民说哥哥死了,我怕死就跑了。”

  “逃了11年,我想回去了。”面对“为什么要自首”的提问,黄云治说,逃亡在外是吃苦,回去自首也是吃苦,但是后者的苦吃得心安,毕竟自己对不起哥哥。

  11年,徒步逃亡,依竹而藏

  从长沙去涟源的高速公路上,黄云治说,他很久没有坐过汽车了。逃亡期间,他去过新邵、龙山,最远到了江西。回长沙前,他躲在浏阳。无论去哪,他从不坐火车或汽车,完全徒步行走。“怕坐车要查身份证啊。”

  瞧见窗外出现大片竹林,黄云治说:“哪里有竹子我就去哪。”黄云治15岁学编席子、斗笠、箩筐、簸箕等竹制品,事发前,他是村里出名的篾工。

  11年来,黄流浪于各个乡村,每天几元十几元的工价从不嫌少,雇主拖欠工钱从不敢催。到了没种竹子的农村,就帮着村民插秧打谷,“赚不到钱好歹可以混口饭吃。”

  对于黄云治来说,过年犹如“过关”。“平常还可以在雇主家睡,如果过年还睡他们家,他们肯定怀疑我是不是犯了事,连家都不敢回。”一到年关,黄云治便会寻觅一处破旧的房子,草草度过。

  黄云治最怕的还是警车呜呜的轰鸣和身穿制服的民警。“只要听到警车响,我就猜是不是警察来抓我了,然后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吃光用光,身体不再健康

  车程过半,黄云治用右手捂住腹部,头偏向窗口,额间皱纹蹙成了八字状。陪伴他的儿子黄志雄说,他是胃痛。

  “吃光用光,身体健康”是黄云治的口头禅。尽管他所赚的钱都花在了活命上,身体却一年比一年差。

  最要命的就是胃病。“在雇主家吃饭不要钱就放肆吃,吃饱了还要再搞一碗,深怕下顿没着落。流浪没事做的时候,一天可能就吃两个馒头,饿了就睡。”

  下雨是黄云治最讨厌的天气。一来,很容易联想起打死哥哥的那个雨天,二来,侄儿那顿暴打后,一到雨天,腰痛必定复发。

  “我们找他找得太苦了”

  3个半小时后,车子进入三甲乡马埠桥村。黄云治四下张望:“变得我都不认得了,我不记得怎么走了。”

  好不容易找到老屋,开门的是黄云治的弟媳妇。见门口站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弟媳妇连忙翻拣口袋。

  “他是黄云治大爷。”弟媳妇愣了,“天啊,我都不认得了,还以为是乞讨的呢。”

  领着黄云治进屋,其弟弟妹妹腾地站起,停顿半分钟后,妹妹拉着黄的手说:“回来就好,只可惜老了,瘦了。”

  见完兄弟姐妹,涟源市公安局民警将黄云治带走。与此同时,受害人黄云典的家属也在赶往公安局的路上。

  然而,阔别11年的亲戚并未因黄云治的投案而冰释前嫌。黄云典的儿子黄建利说,11年来,他们一家人都奔波在寻找黄云治线索的路上,没睡过一个好觉,“我们找他找得太苦了。”

  无法获得黄建利的原谅,黄云治的儿媳妇王正华表示能够理解,“现在爸爸自首了,他自己和我们都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了。对方不能原谅,那就依靠公正的司法还他们一个交代吧。”

  涟源市公安局副局长邓育清介绍,黄云治涉嫌故意伤害罪。从黄在本报陪同下返乡投案的情形看,可以视为主动向公安机关自首。但黄云治是否能争取从轻或减轻处罚,还要看其是否能如实地交代案情。

  记者手记

  下一个十年,期待平和安宁

  看着黄云治远去的背影,我脑海里蹦出的竟是苏轼悼念亡妻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11年来,黄云治满腹内疚,一身病痛,亲戚辨不出他的模样,连最后想去哥哥坟上祭拜的心愿也因种种原因而无法实现。11年前带着“舍不得死”的念头逃亡,如今只言“我想回去”。

  我不知道年近古稀的黄云治还有没有下一个十年,但我衷心地期待,他在高墙内的岁月平和安宁,而两方的子女们也能用下一个十年抹灭仇恨,再次相逢时还能认出对方,即使彼此已经“尘满面,鬓如霜”。


[稿源:三湘都市报]
[作者:王为薇 梁颖]
[编辑:刘仁军]
来源:红网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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