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街元祖”李瑞然:“我为广州存照”(组图)
耄耋之年,李老先生仍手握相机,迈着蹒跚的步伐为广州记载变迁。
1995年9月的中山五路(北京路侧)。
李瑞然老先生作品被广州市国家档案馆收藏。
1995年3月,中山一路段,小东阁附近。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20年来,他一直奔走在广州的大街小巷,记录下广州的拆迁进程。自费拍摄的5万多张照片,见证了广州的变迁和发展,他全部无偿捐赠给广州市档案馆。
90岁高龄的他,因白内障视力模糊,听力严重衰退,多次中风入院,如今已经病危,支撑他活下来的就是两个字:广州。
他叫李瑞然,被大家称为“扫街元祖”,记录广州的“影像史官”。
古稀之年迷上摄影只为给广州留纪念
昨日,南方日报记者来到李瑞然的家中,见到了90岁高龄的李瑞然。他在子女的搀扶下,艰难地向前挪动脚步,仅几块瓷砖的距离走了近五分钟。他的胸腹已完全凹陷,双肩内缩,米色长裤扎着草绿色短袖,更显孱弱。
“这就是阿爸的相机,已经换了好多部了。”大女儿李惺从抽屉里拿出一台佳能500D这是小儿子李坚12年前买给父亲的礼物。老人抱着相机摸了半天,找到了开关,却没有力气拨动。因为中风,他的嘴一直张着,露出仅剩的两颗牙,“啊……啊……”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李惺怜爱地看着父亲,不禁叹气。
1942年春,各个机关团体推选了一批具有强烈爱国精神和艺术底子的文艺爱好者,经考试录取入读位于韶关的广东省立艺术专科学校,李瑞然便是其中之一。毕业后,李瑞然在岭南示范专科学院当起了教书先生,同时从事文化文艺创作工作,后陆续在雷州、湛江任教。1961年,李瑞然被调往广州工作,这是他第一次来广州,至此再也没离开过。
1994年的一天,李瑞然从报纸上看到香港避风塘新旧对比的照片,一边是破败的渔港,一边是高楼大厦。强烈的对比使老人萌发了为建设中的广州拍摄新旧对比照片的念头:记录下广州这片他热爱的土地的每一个变化,让以后的人们知道每一条路、每一栋楼,是怎么建成的,给广州留个纪念。这时的他,已经72岁了。
在李瑞然的家中,记者留意到,有很多褐色的实木柜,里面摆的全是厚度达10厘米的相册,大儿子李易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各形各色的牌坊映入眼帘。随机抽出一张,背面是用黑色水笔做的注释:拍照的时间、地点和照片的内容。
李瑞然行动前,第一步会在报纸上搜集拆迁公告,第二步电话核实并问明拆迁时间,然后怀揣拆迁地门牌号码“对号拍摄”。中山一路至中山八路、解放路、六二三路、工业大道……明清建筑、民国老街、西关大屋、东山洋楼。他笑称自己为“和推土机赛跑的人”。烈日、暴雨、台风,从未使李瑞然却步。他说:“推土机不管天气,我也不管。拆到哪儿就拍到哪儿。”最初几年,他骑自行车去拍,后因年纪渐大,改坐公交车。
“在广州,不管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拆迁,他都跑过去照,当天就去照相馆把照片全部洗出来,按顺序排列好,铺得整个地板都是。”李易清晰记得父亲工作的背影:每天晚上,李瑞然都会左手整理照片,右手书写照片背后的故事。不管照了多少,都要在当天晚上把照片全部整理完毕。久而久之,李瑞然的背更驼了。
李瑞然这样评价自己:“既是影像的记录者,也是情绪的记录者。”
李易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在上世纪90年代,一筒胶卷需要几十元,冲洗费用30―50元。李老常常一照就是几百张,每月微薄的退休金显然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开支,不爱向子女要钱的李老吃和用都非常节俭,在最困难的时候,热爱集邮的李瑞然忍痛卖出珍藏多年的邮票,只为换取几卷胶卷来拍照。
说起父亲,李易很心疼:“他年轻时一米七几,现在已经不足一米五。每天背着沉重的相机,平时又不注意营养,生活非常节俭,总是青菜面条。我们姐弟给的生活费和他自己每个月2000来块钱退休金,全被他花在照相上了。”
5万张照片无偿捐献 病危之际仍惦记拍照
2008年10月,李瑞然老人曾办过一次影展《老人、老城、生命的记忆李瑞然摄影个人展》。在农林下路的扉艺廊,300平方米的空间里展出了李老60多幅摄影作品。这是他从两万多张照片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包括广州城区旧貌、小谷围旧貌、官洲岛旧貌、兴建中的雕塑公园等几个部分。许多市民慕名而来,掀起了一股“广州怀旧热”。“看到李伯这些相片,就想到了过去的时光,每个人都在回忆自己的故事。”一名当年看过影展的街坊告诉记者。
李瑞然的外孙女李沛钧在日记中写到,“爷爷以前搞雕塑,雕梁画栋的,对于物体结构性意识很好。不加任何装饰,任其自然美的表现力更加震撼观众。照片中的每一条光束,都承载着李瑞然对广州的热爱,温暖着街坊们的心。”
2002年,广州市档案馆保管利用处从李瑞然拍摄的5万多张照片中精选出600余张收为馆藏。他们将照片制成光盘送予李瑞然。而换得的一纸证书,李老把它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并复印了好几份。
2010年,广州亚运会前夕,李瑞然也没有停歇。凡亚组委举办的活动他都会积极参与。花白的头发压着太阳帽,瘦削的肩膀挎着相机包,脚着黑色旅游鞋,佝偻的胸背连接着向前缩紧的脖颈,眯眼,对焦那一个个新旧建筑和牌坊,连连按下快门。那段时间,他经常连续几晚只睡3个小时,拍摄、冲洗、注释……李瑞然久患的小肠气病导致肠胃肿胀、结石和中风,他第三次被送进医院。
“当时医院病危通知书都发了,大家都以为他捱不过了。”远在澳洲的儿子闻讯后急忙赶回,病重之时,躺在病床上的李老仍然惦记着拍照:“今生无悔的是拍摄保留了广州很多被拆迁的旧建筑的图片,遗憾的是没有将亚运前后时期的广州风貌拍下来保留!”
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二十年如一日地用相机追随尘土,用胶片记载变迁,用蹒跚的步履与钩机赛跑,自发自费抢拍广州的拆迁建筑。“推土机不等人,稍一迟缓,就成遗址!”李老不是怀旧狂,也不是守旧主义者,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给广州留个纪念。
正是对广州的热爱和执着,让大家对这个瘦弱的老人肃然起敬。“他什么都拍,石碑、门牌、瓦块……‘致美斋’、‘李占记’、‘新华电影院’……这些老字号他都不会放过。”李瑞然认为,保留历史的每一个光景,是广州人的义务和职责。打动人们的,不仅是他用老弱病躯进行的坚持,以微薄退休金所做的付出,更是他对这个城市,这片土地的那滚烫深沉的热爱。
记者在李瑞然家的书柜中,看到了他亲手做的浮雕铁托和孔子。浮雕、集邮是他的两大爱好,但他觉得遗憾:“(浮雕)一直没时间搞,因为拍照是急活。”做十大元帅的浮雕,是李瑞然的一生夙愿。
退休前教书育人,退休后为穗存照。他的学生为足迹遍布广州的老师刻了一枚印章“我为广州存照”。5万多张存照,也许是他作为一个美术教师一生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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